“忆”中的思绪

在外祖父俞平伯所著的《忆》里，有这样一段文字写道：“春天是惆怅的，夏天是烦倦的，秋天是感伤的，冬天是严肃的。我想：从惆怅可以得温柔，从烦倦可以得茂盛，从感伤可以得爽快，从严肃可以得窝逸……”。于是，我便把这番话理解为：春天是温柔的，夏天是茂盛的，秋天是爽快的，冬天是窝逸的。这样的诠释，使我们清楚地看到了作者辩证的思想方法和他对待人生积极乐观的态度，你看：春天的惆怅变为温柔，夏天的烦倦变为茂盛，秋天的感伤变为爽快，冬天的严肃变为窝逸，这是何等的潇洒风流！人生，并非时时事事尽如人意，然而，若能以一种豁达洒脱的心境面对，方才能领悟人生的真谛和乐趣，才不会为些许琐事烦恼，以至于不能自拔。

我一直在设法寻找一些恰当的文字，来解释“窝逸”这个词，却不能。然而却有一种很贴切的感觉：冬天的北风，呼啸拍打着高粱纸糊的窗，房屋中间的小火炉上，一壶“滋滋”做响的水冒着热气，几块红薯靠在炉台上，甜甜诱人的香……一家人围坐，海北天南，没有电视的嘈杂、没有电话的干扰，只偶尔从墙外传来“萝卜赛梨———”“驴肉———”那被拖得长长懒懒的叫卖声。这情景恐怕非“窝逸”而不可了。却偏偏这感觉又是“忆”，且只有在忆中找寻了。

现代化的都市生活，给我们许多新鲜的乐趣，日新月异的科学技术，为生活凭添了丰富内容，但无论如何，取代不了人们“忆”中的情趣，这也许正是怀旧风日趋流行的根本所在。前不久，有机会去外祖父的故乡浙江德清，一个水乡小镇，恰住进一家紧靠运河的旅社，那忙忙碌碌的机动船，昼夜不停地鸣着气笛从窗外驶过，吵得人无法入睡，便十分自然地想起了：“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的诗句。当地人告诉我说，客船早已被四通八达的公路取代了。没有了客船，没有了钟声，现代化的优越，现代化的遗憾，该都包含在其中了。